医院走廊里,文姨紧紧抓着检查报告,手在微微颤抖。
"妈,你到底瞒了我什么?"
女儿晓梅的声音在发抖。
"没什么。"
"没什么?医生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?"
"听见了。"
"那你还要坚持?"
文姨抬起头,眼神异常坚定。
"要。"
"妈!"晓梅几乎是吼出来的,"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"
"知道。"
"知道你还——"
"正因为知道,所以更要坚持。"
这一切,要从一年前说起。
01
文姨退休那年刚好五十岁,从市重点中学语文教师的岗位上退下来,她感觉自己的人生突然失去了方向。
三十年的教书生涯,每天六点起床,七点到校,备课、上课、批改作业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
现在突然闲下来,她竟不知道该做什么。
早上醒来,看着空荡荡的房间,听着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,文姨常常发呆。
离婚已经十五年了。
当年丈夫出轨,她没有哭闹,没有纠缠,签字,分财产,带着五岁的女儿搬出那个家。
所有人都说她坚强,只有她自己知道,多少个夜晚,她把头埋在枕头里无声地哭泣。
"妈,你应该出去走走。"
晓梅打来电话,声音里带着关切。
"去哪儿?"
"公园啊,跳跳广场舞什么的。"
文姨笑了。
"我不会跳舞。"
"那就散散步,总比在家里闷着强。"
挂了电话,文姨看着窗外。
小区对面就是个公园,绿树成荫,确实是个散步的好地方。
第二天早上,文姨起了个早,换上运动服,走进了公园。
文姨找了个安静的角落,在石凳上坐下。
"奶奶好!"
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。
文姨抬头,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,背着书包,手里拿着一本语文课本。
"小朋友,你好。"
"奶奶,你能教我认字吗?"
小男孩把课本递过来,指着一个字。
"这个字我不认识。"
文姨接过课本,是二年级的语文书。
"这个字念'懂',懂得的懂。"
"懂。"小男孩认真地跟读。
"对,很棒。"
小男孩笑了,露出两颗小虎牙。
"奶奶,你是老师吗?"
"以前是。"
"那你能经常教我吗?我叫小乐。"
文姨看着小乐期待的眼神,点了点头。
从那天起,每天早上七点,小乐都会准时出现在公园里。
文姨也养成了习惯,带着纸笔,教小乐认字、写字、背诗。
"春眠不觉晓,处处闻啼鸟。"
小乐摇头晃脑地背着。
"很好,再来一遍。"
渐渐地,来找文姨学习的孩子越来越多。
家长们知道公园里有个退休老师免费教孩子,都把孩子送过来。
文姨准备了小黑板,每天早上给孩子们上一个小时的课。
有认字的,有背诗的,有讲故事的。
小乐是最认真的一个。别的孩子玩一会儿就跑了,只有他始终坐在最前面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文姨。
"小乐,你父母呢?怎么总是你一个人来?"
"爸爸妈妈在外地工作,我跟爷爷住。"
"爷爷呢?"
"爷爷在那边。"
小乐指了指不远处,一个老人坐在树下,正在看报纸。
文姨看过去,老人大概六十岁左右,穿着整洁,戴着眼镜,看起来很儒雅。
有一天,小乐生病了,没有来。文姨有些担心,下课后走到老人面前。
"您好,我是教小乐的文老师。"
老人抬起头,摘下眼镜,站起身。
"文老师好,我姓陈,是小乐的爷爷。谢谢您一直教导小乐。"
"应该的。小乐很聪明,也很认真。"
"这孩子从小就爱学习,可能是遗传他奶奶的。"
陈爷爷说到这里,顿了顿。
"他奶奶是老师?"
"是,也是语文老师。不过...去世很多年了。"
文姨心里一紧。
"对不起。"
"没关系,都过去了。"
两人站在树下,一时无话。
"文老师,我能请您喝杯茶吗?就在公园门口的茶馆。"
文姨犹豫了一下,点点头。
茶馆很安静,陈爷爷要了一壶龙井。
"我爱人去世后,儿子儿媳工作忙,小乐就跟着我。说实话,我一个大老粗,真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。"
"您别这么说,小乐很懂事。"
"那是因为遇到了您。这孩子以前很内向,自从跟您学习后,开朗多了。"
文姨端起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
"陈先生以前做什么工作?"
"工程师,搞机械的。退休五年了。"
"也是早退?"
"不是,正常退休。我今年六十二。"
文姨算了算,比自己大十岁。
"文老师呢?看您这么年轻,应该刚退休吧?"
"两年了。"
"这么早退休,可惜了。"
"身体原因。"
文姨没有细说,陈爷爷也没有追问。
两人聊了很多,从教育聊到生活,从过去聊到现在。
文姨发现,陈爷爷虽然是理工科出身,但很有文化底蕴,说话有条理,也很幽默。
"时间不早了,我该回去做饭了。"
文姨站起身。
"我送您。"
"不用,就在对面。"
走出茶馆,陈爷爷突然说:
"文老师,以后我能经常向您请教吗?关于教育小乐的事。"
文姨笑了。
"当然可以。"
02
小乐确实是个特别的孩子。
别的孩子来公园是被家长逼的,学一会儿就想跑去玩。
小乐不同,他是真心喜欢学习。
"文奶奶,这个字为什么这么写?"
"文奶奶,这首诗是什么意思?"
"文奶奶,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?"
每天早上,小乐总有问不完的问题。
文姨耐心地一一解答,看着孩子求知的眼神,她仿佛又回到了讲台上。
有一次,文姨教孩子们写作文。题目是"我的家人"。
别的孩子写爸爸妈妈,小乐写的是爷爷。
"我的爷爷头发有点白,但是很精神。爷爷会修很多东西,家里的电器坏了,爷爷都能修好。爷爷做的饭很好吃,特别是红烧肉。爷爷每天送我上学,接我放学。爷爷说,等我长大了,要做个有用的人。"
文姨看着小乐稚嫩的字迹,心里有些酸涩。
"写得很好,小乐。"
"真的吗?"
"真的。你很爱爷爷,对吗?"
小乐用力点头。
"爷爷是世界上最好的爷爷!"
下课后,文姨把作文拿给陈爷爷看。
陈爷爷戴上眼镜,认真地看着,看着看着,眼眶有些湿润。
"这孩子..."
"小乐很懂事。"
"是我亏欠他。他爸妈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,我这个爷爷又不会教育。"
"您已经做得很好了。"
陈爷爷摇摇头。
"文老师,我有个不情之请。"
"您说。"
"能不能请您多教教小乐?我是说,除了早上这一个小时,放学后也教教他。我可以付学费。"
文姨摆摆手。
"学费就不必了。我退休在家也是闲着,教孩子是我的乐趣。"
"那怎么行?"
"真的不用。不过..."
"不过什么?"
"如果方便的话,偶尔一起吃个饭,聊聊天。一个人在家,有时候挺闷的。"
陈爷爷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。
"当然方便!求之不得!"
从那以后,每周三和周六的晚上,文姨都会去陈爷爷家给小乐补课。
陈爷爷家不大,两室一厅,收拾得很干净。
墙上挂着几幅字画,书架上摆满了书。
"您还练书法?"
文姨看着墙上的字。
"瞎写写,贻笑大方了。"
"写得不错,有功底。"
"您过奖了。来,尝尝我做的菜。"
陈爷爷的厨艺确实不错。四菜一汤,荤素搭配,色香味俱全。
小乐吃得很香,一边吃一边说:
"爷爷做的红烧肉最好吃!"
"慢点吃,别噎着。"
文姨给小乐夹了块肉。
"谢谢文奶奶!"
看着小乐狼吞虎咽的样子,文姨和陈爷爷都笑了。
饭后,小乐在房间里写作业,文姨和陈爷爷在客厅喝茶聊天。
"您一个人带孩子,不容易。"
"习惯了。老伴走了八年了,一开始确实不适应。"
"八年..."
文姨算了算,那时候小乐才出生没多久。
"是癌症。发现的时候已经晚期了。"
陈爷爷的声音很平静,像在说别人的事。
"她走的时候,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乐。说这孩子没有妈妈陪伴,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。"
文姨沉默了。
"对不起,不该提这些。"
"没关系。人总要面对现实。文老师,您呢?"
文姨犹豫了一下。
"离婚十五年了。"
陈爷爷有些意外,但没有表现出来。
"一个人带女儿,更不容易。"
"还好,女儿很懂事。现在在银行工作,有自己的小家庭了。"
"那就好。"
两人又聊了很多。从人生感悟聊到兴趣爱好,从古诗词聊到历史典故。
文姨发现,陈爷爷虽然是理工科出身,但对文学历史都很有研究。
"您知识面真广。"
"退休后没事,就爱看书。"
"看什么书?"
"什么都看。历史、哲学、文学,甚至还看了些心理学的书。"
"心理学?"
"想了解了解小乐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在想什么。"
文姨心里一暖。这个老人,看似粗犷,其实心思很细腻。
时间过得很快,不知不觉已经九点了。
"我该回去了。"
"我送您。"
"不用,就在对面。"
"那怎么行?这么晚了,不安全。"
陈爷爷坚持要送,文姨也就没有推辞。
两人走在小区的道路上,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。
"文老师,谢谢您。"
"谢什么?"
"谢谢您教小乐,也谢谢您陪我聊天。说实话,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地和人聊天了。"
文姨笑了。
"我也是。"
到了楼下,陈爷爷突然说:
"文老师,明天早上一起晨练吗?"
"晨练?"
"就是散散步。医生说我血压有点高,要多运动。"
文姨想了想。
"好啊。"
03
第二天早上六点,文姨准时下楼,陈爷爷已经在等着了。
"早。"
"早。"
两人沿着小区的小路慢慢走着。
清晨的空气很清新,鸟儿在枝头唱歌。
"您经常这么早起来?"
"习惯了。以前上班的时候就起得早。"
"我也是。"
两人相视一笑。
走了一圈,来到公园。这个时间公园里人还不多,很安静。
"文老师,您为什么选择当老师?"
陈爷爷突然问。
文姨想了想。
"小时候家里穷,差点没能上学。是一位老师资助我,才能读完书。从那时起,我就想当老师,想帮助更多的孩子。"
"很伟大的理想。"
"谈不上伟大,就是想做点有意义的事。您呢?为什么选择当工程师?"
"说来惭愧,当时就是觉得工程师工资高。"
陈爷爷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"家里兄弟姐妹多,我是老大,想早点工作赚钱。"
"这也没什么惭愧的,很实在。"
"是啊,年轻的时候想法很简单。现在回头看,其实钱不是最重要的。"
"那什么最重要?"
"陪伴。陪伴家人的时间太少了。"
陈爷爷的声音有些低沉。
"老伴生病的时候,我才意识到,这些年忙于工作,忽略了太多。"
文姨没有说话,静静地听着。
"她最后的日子里,我请了长假,天天陪着她。她说,这是我们结婚后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段日子。"
"她一定很幸福。"
"但是太晚了。"
两人走到湖边,在长椅上坐下。
"文老师,您的前夫..."
陈爷爷欲言又止。
"出轨了。"
文姨很平静地说。
"和他的秘书。很俗套的故事。"
"对不起。"
"没什么对不起的。说实话,现在想起来,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。"
"真的?"
"真的。时间是最好的良药。"
陈爷爷点点头。
"您一个人把女儿养大,不容易。"
"还好。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。"
"女儿理解您吗?"
"开始不理解,觉得我太狠心,连挽回都不愿意试试。后来长大了,懂了。"
"她一定很爱您。"
"是的。只是有时候,这种爱让人有压力。"
"怎么说?"
"她总担心我一个人孤单,老是想给我介绍对象。"
陈爷爷笑了。
"我儿子也是。说什么'爸,您还年轻,应该找个伴'。"
"您怎么回答的?"
"我说,等小乐长大了再说。"
"我也是类似的回答。"
两人都笑了。
"其实..."
陈爷爷突然说。
"其实什么?"
"其实有时候确实挺孤单的。特别是晚上,小乐睡了,一个人坐在客厅,不知道该干什么。"
文姨深有同感。
"我也是。女儿让我去她那里住,但我不想打扰她的生活。"
"理解。我也不想成为儿子的负担。"
两人坐在湖边,看着水面上的波光粼粼,各自想着心事。
"文老师。"
"嗯?"
"以后我们可以经常这样散步聊天吗?"
文姨转头看着陈爷爷,他的眼神很真诚。
"当然可以。"
从那天起,每天早上六点,两人都会一起散步。
从小区走到公园,绕湖一圈,然后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一会儿,聊聊天。
七点,孩子们陆续来了,文姨开始上课。
陈爷爷就在旁边看报纸,偶尔抬头看看文姨讲课的样子。
"爷爷,你为什么老是看文奶奶?"
小乐突然问。
陈爷爷脸一红。
"没有,爷爷在看你有没有认真听课。"
"我很认真的!"
"那就好。"
晚上,文姨在家批改孩子们的作业,电话响了。
"文老师,吃饭了吗?"
是陈爷爷。
"刚吃完。"
"我做了太多菜,小乐吃不完。要不您过来一起吃?"
文姨笑了。
"下次吧。"
"那...明天见。"
"明天见。"
放下电话,文姨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。
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,那种期待和忐忑并存的感觉。
她摇摇头,觉得自己想太多了。
都这个年纪了,还想什么呢?
可是,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?
04
日子一天天过去,文姨和陈爷爷的关系越来越亲密。
每天早上的散步成了两人最期待的时光。
他们会聊很多事,从国家大事到家长里短,从人生哲理到生活琐事。
"您知道吗?昨天小乐考了全班第一。"
陈爷爷高兴得像个孩子。
"真的?太好了!"
"都是您的功劳。"
"别这么说,小乐本来就聪明。"
"但是没有您的教导,他不会进步这么快。"
文姨笑了。
"那我们今天给小乐做顿好吃的庆祝一下?"
"好主意!"
两人去了菜市场,像老夫老妻一样挑选食材。
"这个鱼新鲜。"
"小乐不爱吃鱼。"
"那买排骨?"
"可以,再买点他爱吃的土豆。"
晚上,三个人围坐在餐桌前,其乐融融。
"小乐,你要感谢文奶奶,是她教你学习。"
"谢谢文奶奶!"
小乐站起来,给文姨鞠了一躬。
"乖孩子。"
文姨摸摸小乐的头。
"文奶奶,你为什么不住在我们家?这样就可以天天教我了。"
童言无忌,陈爷爷和文姨都愣了。
"小乐,别胡说。"
"我没有胡说。班上的小明说,他有爷爷奶奶,我只有爷爷,没有奶奶。"
小乐的话让气氛有些尴尬。
"小乐,文奶奶有自己的家。"
"哦。"
小乐低下头,有些失落。
文姨心里一软。
"小乐,虽然我不住在这里,但我会经常来教你的,好吗?"
"真的?"
"真的。"
小乐又高兴起来。
饭后,陈爷爷送文姨回家。
"对不起,小孩子不懂事。"
"没关系,小乐说的是真心话。"
"文老师..."
陈爷爷停下脚步。
"怎么了?"
"我...我有话想对您说。"
文姨的心跳突然加快。
"您说。"
"这段时间和您相处,我很开心。"
"我也是。"
"我知道我们都不年轻了,但是..."
陈爷爷深吸一口气。
"但是我想问,您愿意和我一起走完余生吗?"
文姨愣住了。虽然心里有预感,但真的听到这句话,还是感到震惊。
"我..."
"您不用马上回答。我知道这很突然。您可以考虑一下。"
"陈先生,我们认识才三个月。"
"我知道。但是在这个年纪,三个月足够了解一个人了。"
陈爷爷看着文姨的眼睛。
"我不需要轰轰烈烈的爱情,只想找个人相互陪伴,相互照顾。您是我遇到的最合适的人。"
文姨沉默了很久。
"让我想想,好吗?"
"好。不管您的决定是什么,我都尊重。"
那一夜,文姨失眠了。
她想了很多。想自己的前半生,想女儿,想未来。
五十二岁,还能重新开始吗?
女儿会同意吗?
别人会怎么看?
可是,为什么心里有一丝期待?
第二天早上,文姨没有去晨练。她需要时间理清思绪。
陈爷爷没有催促,只是发了一条短信:
"我等您。"
简单的三个字,让文姨眼眶湿润。
这么多年了,很久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了。
下午,文姨去了女儿家。
"妈,您怎么来了?"
晓梅很惊讶。
"有事想和你商量。"
"什么事?"
文姨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晓梅。
晓梅听完,脸色变了。
"妈,您才认识他多久?"
"三个月。"
"三个月?您就要和他在一起?"
"我只是在考虑。"
"考虑什么?妈,您都这个年纪了。"
"五十二岁很老吗?"
"不是老不老的问题。妈,您了解他吗?他是什么人?有什么目的?"
"晓梅,不是每个人都有目的的。"
"妈,您太天真了。现在骗子很多,专门骗您这样的老人。"
文姨有些生气。
"我不是老糊涂。陈先生是个好人,他——"
"好人?妈,您怎么知道他是好人?"
"我能感觉到。"
"感觉?妈,感觉能当饭吃吗?"
母女俩第一次为了这件事吵了起来。
"晓梅,我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,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。"
"妈,您这是什么态度?"
"我的态度就是,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。"
"妈!"
晓梅急了。
"您想过没有,如果他是骗子怎么办?如果他只是想要您的退休金怎么办?"
"够了!"
文姨站起来。
"晓梅,我知道你是为我好。但是,我已经为别人活了大半辈子,现在,我想为自己活一次。"
说完,文姨转身离开。
晓梅追出来。
"妈,您别生气。"
"我没生气。晓梅,给我一点时间,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,好好想想。"
回到家,文姨坐在沙发上发呆。
她理解女儿的担心,但是,难道自己就要这样孤独地过完余生吗?
电话响了,是陈爷爷。
"文老师,小乐想您了,问您为什么今天没来。"
听到小乐的名字,文姨心里一暖。
"告诉小乐,我明天就去看他。"
"那...明天见?"
"明天见。"
挂了电话,文姨做了决定。
不管女儿同不同意,她都要试试。
人生苦短,不能留遗憾。
05
第二天,文姨告诉陈爷爷,她愿意试试。
陈爷爷高兴得像个孩子,拉着文姨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"我们慢慢来,不着急。"
文姨说。
"好,都听您的。"
两人决定先保持现状,相互了解,相互适应。
每天早上一起散步,晚上一起吃饭,周末带小乐出去玩。
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。
可是好景不长。
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
一个周六的下午,晓梅突然出现在陈爷爷家。
"妈,您怎么在这里?"
晓梅的脸色很难看。
"我..."
"您就是陈先生?"
晓梅冷冷地看着陈爷爷。
"是的,您是晓梅吧?阿姨经常提起您。"
陈爷爷友好地伸出手。
晓梅没有理会。
"我妈年纪大了,容易受骗。希望您以后离她远一点。"
"晓梅!"
文姨生气了。
"怎么这么没礼貌?"
"妈,我是为您好。"
"我不需要你为我好。"
"妈,您清醒一点!"
小乐被吵声吓到了,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。
陈爷爷见状,忙说:
"晓梅,您误会了。我对您母亲没有任何不良企图。"
"谁知道呢?"
晓梅的话很伤人。
"现在这个社会,什么人都有。"
"晓梅,够了!"
文姨拉着晓梅就往外走。
"跟我回家!"
到了家里,母女俩大吵了一架。
"妈,您就是被他迷惑了!"
"我没有被迷惑,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。"
"清楚?妈,您知道他的底细吗?"
"我不需要知道。我只知道他对我好,对小乐好,这就够了。"
"够了?妈,万一他——"
"没有万一!晓梅,我不是小孩子,我能分辨好坏。"
"妈,您就是太寂寞了,所以——"
"所以什么?所以就活该孤独终老?"
晓梅被问住了。
"妈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"
"那你是什么意思?"
"我只是担心您。"
"我知道你担心我。但是晓梅,我已经五十二岁了,不是八十二岁。我还有自己的生活。"
晓梅沉默了。
"妈,就算您要找伴,也应该找个条件好一点的。"
"什么叫条件好?有钱?有房?有车?"
"至少应该门当户对吧?"
文姨笑了,笑得有些悲哀。
"晓梅,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势利了?"
"妈,我不是势利,我是现实。"
"现实?好,那我告诉你现实。现实就是,我一个人生活了十五年,每天晚上对着空房子发呆。现实就是,我生病的时候,只能自己去医院。现实就是,我想找个人说说话,却发现没有人可以说。"
晓梅的眼泪流下来了。
"妈,对不起。"
"你没有对不起我。晓梅,我不怪你。你有自己的生活,自己的家庭。但是,请你也理解我,好吗?"
晓梅哭着点头。
"妈,您真的喜欢他?"
"不是喜欢,是合适。在这个年纪,合适比喜欢更重要。"
"那...那您慢慢处着。但是,能不能先不要做决定?"
"好。"
文姨答应了。
但是从那以后,文姨和陈爷爷的交往变得小心翼翼。
他们不再在公开场合一起出现,散步也改在了清晨五点,避开熟人。
"对不起,让您受委屈了。"
文姨说。
"不委屈。我理解晓梅的心情。如果是我女儿,我可能也会这样。"
"您真的不介意?"
"不介意。只要能和您在一起,怎样都可以。"
陈爷爷的话让文姨很感动。
这个男人,没有甜言蜜语,没有山盟海誓,但是他的每一句话都很真诚。
"再给晓梅一些时间,她会理解的。"
"希望如此。"
可是,晓梅不但没有理解,反而变本加厉。
她开始频繁地来看文姨,明里暗里地打听陈爷爷的事。
"妈,他的退休金有多少?"
"妈,他的儿子是做什么的?"
"妈,他有没有债务?"
文姨被问得很烦。
"晓梅,你到底想怎样?"
"妈,我只是想了解清楚。"
"了解清楚然后呢?"
"然后...然后再说。"
文姨知道,女儿是不会同意的。
她开始失眠,血压也开始不稳定。
陈爷爷发现了文姨的异常。
"你最近气色不好,是不是身体不舒服?"
"没事,可能是天气原因。"
"要不去医院检查一下?"
"不用。"
文姨不想让陈爷爷担心。
但是,身体的问题不是想掩饰就能掩饰的。
06
那天早上,文姨像往常一样起床准备去散步。
刚走到门口,突然感到一阵眩晕,眼前一黑,整个人向前倒去。
幸好陈爷爷就在楼下等着,看到文姨倒下,立刻冲上去扶住了她。
"文姨!文姨!"
文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。
"我...我没事。"
"什么没事?您脸色白得像纸一样!"
陈爷爷二话不说,拦了辆出租车,把文姨送到了医院。
急诊室里,医生给文姨做了检查。
"血压太高了,180/110,很危险。"
医生严肃地说。
"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?情绪波动很大?"
文姨没有说话。
"必须住院观察,先把血压降下来。"
陈爷爷急坏了。
"医生,严重吗?"
"高血压本身不可怕,可怕的是并发症。如果不控制,可能会脑出血或者心梗。"
听到这里,陈爷爷的脸色变了。
"您放心,我们会全力治疗的。"
文姨被安排住院了。
陈爷爷打电话通知了晓梅。
晓梅赶到医院,看到陈爷爷守在病床边,脸色很复杂。
"妈怎么样了?"
"血压太高,医生说要住院观察。"
晓梅走到病床边,握住文姨的手。
"妈,您怎么不早说身体不舒服?"
"我没觉得不舒服。"
"还说没有?医生说您的血压一直很高,至少有一个多月了。"
文姨沉默了。
晓梅突然想到了什么,转头看着陈爷爷。
"是不是因为您?"
"晓梅!"
文姨想阻止,但是晓梅已经站起来。
"就是因为您!自从我妈认识您,就没有一天安生的!"
"晓梅,不关陈先生的事。"
"怎么不关他的事?如果不是他,您会这样吗?"
陈爷爷低下头。
"对不起。"
"对不起有用吗?我妈都住院了!"
"够了!"
文姨用力喊了一声,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"妈!"
晓梅和陈爷爷都围了过来。
"您别激动,医生说了不能激动。"
文姨喘着气,看着女儿。
"晓梅,如果你真的为我好,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。"
"妈..."
"我累了,想休息。"
晓梅还想说什么,但看到母亲疲惫的样子,只能闭上嘴。
"您先回去吧,我陪着。"
陈爷爷说。
"不用您陪,我陪我妈。"
"晓梅,你明天还要上班。"
"我请假。"
两人僵持着,文姨闭上眼睛。
"都回去吧,我想一个人静静。"
最后,两人都离开了病房。
走廊里,晓梅叫住了陈爷爷。
"陈先生,我们谈谈。"
"好。"
医院的咖啡厅里,两人面对面坐着。
"陈先生,您到底想要什么?"
"我什么都不想要。"
"那您为什么接近我妈?"
"不是我接近您母亲,是我们相互吸引。"
晓梅冷笑。
"相互吸引?您觉得我会信吗?"
"信不信由您。"
陈爷爷很平静。
"晓梅,我知道您不喜欢我,也不信任我。但是,请您相信,我对您母亲的感情是真的。"
"感情?您们才认识几个月,谈什么感情?"
"时间长短不重要,重要的是心意。"
"心意?心意能当饭吃吗?"
陈爷爷看着晓梅,突然问:
"晓梅,您母亲一个人生活了十五年,您关心过她的孤独吗?"
晓梅愣了。
"您每天忙于工作,多久回家看她一次?她生病的时候,您在哪里?"
"我..."
"我不是指责您。我理解您有自己的生活。但是,请您也理解您母亲。她需要陪伴,需要关心,需要一个说话的人。"
晓梅沉默了。
"如果您真的爱您母亲,就应该希望她快乐,而不是按照您的意愿生活。"
说完,陈爷爷站起来。
"我先走了。您母亲就拜托您了。"
陈爷爷走后,晓梅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,眼泪慢慢流下来。
她想起小时候,父亲出轨后,母亲一个人带着她,多少个夜晚偷偷哭泣。
她想起母亲送她上大学时,站在校门口不舍的眼神。
她想起母亲退休后,一个人在家的落寞。
是啊,她关心过母亲的孤独吗?
她只是一味地要求母亲按照她的想法生活,却从来没有问过母亲想要什么。
晓梅回到病房,文姨还在睡觉。
她坐在床边,轻轻握住母亲的手。
"妈,对不起。"
07
住院第三天,医生来查房。
"血压还是不稳定,需要进一步检查。"
"检查什么?"
晓梅紧张地问。
"心脏彩超、颈动脉彩超、肾功能,看看有没有并发症。"
文姨做了一系列检查。
等待结果的时间很煎熬。
陈爷爷每天都来,但是因为晓梅在,他只是在门口看一眼就走。
小乐也来了,趴在病床边。
"文奶奶,您快点好起来,我想听您讲故事。"
"好,奶奶很快就好了。"
文姨摸摸小乐的头。
检查结果出来了。
医生的表情很严肃。
"情况不太好。"
"什么意思?"
晓梅的声音在颤抖。
"左心室肥厚,这是长期高血压导致的。另外,颈动脉有斑块,虽然不大,但是需要注意。"
"那...那怎么办?"
"必须严格控制血压,按时吃药,定期复查。还有,一定要避免情绪激动。"
医生看了看文姨。
"您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?"
文姨点点头。
"这样不行。高血压最怕的就是情绪波动。您这个年纪,要学会放松。"
晓梅听着医生的话,心里很难受。
医生走后,她坐在母亲床边。
"妈,对不起。"
"说什么对不起?"
"是我给您压力了。"
文姨握住女儿的手。
"傻孩子,不关你的事。"
"妈,如果...如果您真的想和陈爷爷在一起,我不反对了。"
文姨愣了。
"真的?"
"真的。妈,我只希望您健康快乐。"
晓梅的眼泪流下来。
"这些天我想了很多。陈爷爷说得对,我太自私了。只想着自己的感受,没有考虑您的需要。"
"晓梅..."
"妈,您已经为我付出了那么多,现在该为自己活了。"
文姨也哭了。
母女俩抱在一起,哭了很久。
门外,陈爷爷默默地站着,眼眶也湿润了。
第二天,晓梅主动找陈爷爷谈话。
"陈爷爷,对不起。"
"别这么说。"
"我之前对您态度不好,请您原谅。"
"我理解。换作是我,也会这样。"
"陈爷爷,我妈就拜托您了。"
陈爷爷郑重地点头。
"您放心,我会好好照顾她的。"
"但是有一点,如果您敢对我妈不好,我不会放过您的。"
陈爷爷笑了。
"如果有那一天,不用您动手,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。"
文姨出院了。
陈爷爷每天陪她散步,提醒她吃药,给她量血压。
晓梅也经常回来看望,还带了很多补品。
"妈,这是降压茶,说是效果很好。"
"不用买这么多东西。"
"应该的。"
晓梅看着陈爷爷细心地给母亲倒水,心里很感动。
"陈爷爷,谢谢您。"
"一家人,别说谢。"
一家人。
这三个字让晓梅心里一暖。
是啊,既然母亲选择了,她就应该接受。
小乐更高兴了。
"太好了!我有奶奶了!"
他拉着文姨的手不放。
"奶奶,您以后就住在我们家好不好?"
文姨看看陈爷爷,又看看晓梅。
晓梅笑着点头。
"妈,您就搬过去吧。有个照应。"
文姨的眼泪又流下来了。
这一次,是幸福的眼泪。
08
文姨搬到了陈爷爷家。
两个老人的生活简单而温馨。
早上一起散步,一起买菜,一起做饭。
晚上一起看电视,一起辅导小乐功课。
"这个字应该这样写。"
文姨握着小乐的手,一笔一画地教。
"奶奶,您的手好温暖。"
"傻孩子。"
陈爷爷在旁边看着,脸上满是笑意。
"您血压怎么样?"
"今天135/85,正常。"
"那就好。记得吃药。"
"知道了,您比医生还啰嗦。"
文姨假装抱怨,心里却很甜蜜。
有人关心的感觉,真好。
晓梅经常带着丈夫和孩子来看望。
"外婆!"
晓梅的儿子扑进文姨怀里。
"乖孙子。"
"妈,您气色好多了。"
"是啊,心情好了,身体自然就好了。"
晓梅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,也跟着笑了。
她很久没有看到母亲这么开心了。
"陈爷爷,这是我先生。"
晓梅的丈夫和陈爷爷握手。
"您好,早就听晓梅说起您。"
"您好您好。"
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饭,有说有笑。
"爷爷做的红烧肉最好吃!"
小乐大声说。
"是吗?那爷爷再给你做。"
"耶!"
看着小乐开心的样子,大家都笑了。
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。
文姨的血压稳定了,心情也好了。
她重新开始在公园里教孩子们,陈爷爷就在旁边陪着。
"文老师回来了!"
孩子们高兴地围过来。
"文老师,您去哪里了?"
"老师生病了,现在好了。"
"太好了!"
看着孩子们纯真的笑脸,文姨觉得人生真美好。
陈爷爷也找到了新的乐趣。
他开始教孩子们做手工,做航模。
"爷爷,这个飞机能飞吗?"
"当然能飞。"
"哇!"
两个老人,一群孩子,公园里充满了欢声笑语。
有一天,文姨突然对陈爷爷说:
"我们去领证吧。"
陈爷爷愣了。
"真的?"
"真的。都这把年纪了,还等什么?"
陈爷爷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"好!明天就去!"
"这么急?"
"不急,我怕您反悔。"
文姨笑了。
"不会反悔的。"
第二天,两人去了民政局。
工作人员看着两位老人,笑着说:
"黄昏恋啊,祝福你们。"
"谢谢。"
领了证,两人手牵手走出民政局。
"后悔吗?"
陈爷爷问。
"不后悔。"
文姨握紧他的手。
"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。"
晓梅知道后,带着全家人来祝贺。
"妈,陈爸,祝您们幸福。"
"谢谢。"
小乐最高兴。
"太好了!现在文奶奶真的是我奶奶了!"
大家都笑了。
一年后的今天,文姨来医院复查。
医生看着检查结果,很惊讶。
"血压完全正常,心脏功能也改善了很多。"
"真的?"
"真的。看来,心情好真的能治病。"
医生笑着说:
"老太太,您的变化真让我没想到。一年前您来的时候,情况很危险。现在完全像换了个人。"
文姨笑了。
"是啊,我确实像换了个人。"
走出诊室,陈爷爷和晓梅都在等着。
"怎么样?"
"一切正常。"
"太好了!"
三个人相视而笑。
"走,回家庆祝。"
陈爷爷说。
"好!"
夕阳下,一家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。
文姨看着身边的人,心里充满感激。
五十二岁,她迎来了人生的第二个春天。
原来,幸福可以来得这么晚,但只要来了,就不算晚。
爱情不分年龄,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。
而健康,是一切幸福的基础。
当心中有爱,身体也会变得更好。
这就是爱的力量。
文姨的故事告诉我们:
人生没有太晚的开始,只有不敢开始的心。
勇敢去爱,勇敢生活。
黄昏恋,也可以很美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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